西门花

温瑞安:

《血河车》中的痴与罪——谈伊小深与林雪宜 

2015-11-04 青衿 温瑞安巨侠

作者:青衿

转自作者新浪博客

图片取自网络


  《血河车》在温瑞安系列里的地位,也和金庸的《碧血剑》相似,都是一鸣惊人后的第二部作品,乍看文笔还不如第一部《书剑恩仇录》与《神州奇侠》。但人性的刻画,却象征着作者对人生的领悟深了一个层次,由“见山是山”,进入了“见山不是山”的境界。


  方歌吟是历来武侠小说中的无敌主人公,家遭惨变,屡获奇遇,再与一个极美的红颜相爱,可以说感情相当单纯,甚至连第三者都不曾有过。他爱的女孩桑小娥,是长空帮帮主桑书云之女,属于朱七七那种天之骄女,任性天真的娇俏小姐,朋友评价“不过是两张面目模糊的脸谱”,读来倒不觉乏味,却也没什么回味。


  然而《血河车》中的爱情又是最惊心动魄,让人目不暇接的。这爱情的光彩全然来自于配角,应了那句话“主角是用来延续情节的,配角才是用来喜欢的”。


 


  温瑞安在此书中设计的绝顶高手是“三正四奇”(三位名门正派的掌门、四位自创一格的江湖奇才) 模仿“东邪西毒南帝北丐”的格局,主要内容是数十年前血河派被剿灭后(血河派就跟魔教一样,是武林公敌),派中秘笈被“三正四奇”之一的大风道长得去,招兵买马,妄图称霸武林,引发一场武林浩劫。


  那时还和风深处姐姐进行了一番“痴与罪”的探讨,对象是女主角桑小娥的父母。父亲是天下第一大帮长空帮帮主桑书云,母伊小深(受当时几位武林高手同时追求),他们二人的婚姻不可谓不幸福。但伊小深内心深处所爱,却是当时血河派掌门 “血踪万里”卫悲回,而桑书云也在妻子死后,对另一女子林雪宜动了真情。


  当时就这点提出了疑问:对一个人生死不渝的爱情究竟有多少刻意为之的成分?有没有必要?应该不应该?无论桑书云、伊小深还是林雪宜都不是三心两意,优柔寡断之人,比他们懂得去爱的人可说世上难觅。但这样的绝顶人物仍然避免不了为他人动心,而且感情的发展亦如行云流水、自然无比,决非梁书中的“拉郎配”。


  “有遗憾才是真世情,有动摇才是真性情。”金庸在新版加重了黄药师对梅若华、杨过对郭襄的感情描写,也不过想让这些至情至性的人更真实,不再被读者当做天人一样的膜拜,不过这番苦心似乎并不受读者欣赏。现代人的爱情是“别离没有对错,要走也不必解释,永远已经很傻、分开应有机会再爱一个”,仅仅剩下武侠小说这一块可以幻想天长地久的原始森林,何必一定要修剪成为现代园林呢?


  最初看到“林雪宜”二字,就不自禁的联想到金蛇郎君夏雪宜,心想,温瑞安真是胆大妄为,一个女子怎么能配有和夏雪宜这等人物相同的名字?若是写不精彩岂非冒犯了金老?


  看完后无话可说。“雪宜”这两个字引出的故事从此包括了两个人的精神内涵,一个夏雪宜,一个林雪宜,缺了谁都不完整。


  同样下毒,温仪是被骗,林雪宜却是决绝为之,金蛇郎君没尝到的痛,被宋自雪尝到了。温仪与夏雪宜因为生活环境、气质心地截然相反而互相吸引,宋自雪和林雪宜却是同一类性质的人。看《碧血剑》时觉得,金蛇郎君居然会坏在妻子“不懂事”捧来的一碗莲子羹上,太窝囊了,那样一位奇侠,结局也该结束得惊世骇俗些。但这种“惊世骇俗”,若非金庸写出来,我连想都不敢想,但看过之后又觉得再适合他也没有了。


  夏雪宜和宋自雪的生命历程不是形似,而是神似,一样的傲气飞扬、快意恩仇,一样的生要尽欢,死能无憾,或者,他们是一个灵魂的前生来世?命运无尽的轮回,让人心在轮盘拨弄中一次又一次体味情仇滋味。


  伊小深则和温仪一样,是清澈无邪的女子,但她的选择和温仪迥然有异,虽然和卫悲回相爱,但最终离开了他。我不能想象卫悲回为她而归隐种田,消减锋芒,虽然他也许可以做到,但无疑会损害人物风采神韵。


  卫悲回遗言:“吾一生中,杀人无数,快意恩仇,今落此下场,诚属报应,吾一生无过可悔。生平最爱之人,虽嫁作他人妇,而吾声名狼藉,其人谦谦君子,吾所爱能有良配,甚是宽慰。”别离是为了保持自我,正因为离开了他,卫悲回到死的那一刻都是“血踪万里”卫悲回。


  我喜欢温瑞安的写情方式,人活着只为做自己该做的事,而有些人要做别人不敢也不能做的事。读他的爱情,你可以热泪盈眶、可以热血沸腾,但你唯一不会感受到的是“同情”这两个字。因为同情是自觉高人一等才能施予的,你绝对不敢自认比温派女儿高出一等。所以无论温书中情境多苦,多惨烈,却让人连同情心都不敢生出来,生怕亵渎了这种情义。


 


  附:青衿与风深处关于痴与罪的探讨


  青衿:温瑞安认为,金庸写的情爱,都是超出凡间烟火,后来人再写也难写过他,我们可以试着走普通人的感情路子。如果说《神洲奇侠》中,不论萧秋水、李沉舟、还是柳五,都是痴情种子,天上神仙;那么《血河车》则对情本身提出了一种质疑,至死不渝的感情,应不应该?一定要勉强自己痴情一个人,会不会太辛苦?


  风深处说,有时痴情,是一种罪。那么桑书云与宋雪宜呢?他们一个深念亡妻伊小深,一个追忆宋自雪,不可谓不痴了。然而在武林浩劫中,彼此却产生了异样的感觉,这时候痴情会不会变成罪恶感的来源?


  风深处说,在爱情中,最需要的是勇气。那么雪峰之死究竟是拒绝还是逃避?天象喝破敌人慑魂功算不算勇气?谁能说他们不是大勇之人?可是他们真的提起了吗?放下了什么?


  正如书中言,一个梦,究竟醒好、还是不醒好?身在情网中,谁是得失人?外人不在情愫翻卷之中,自不似当局者迷。


  风深处:青衿所举之<血河车>中四人,皆大勇者。但这种大勇,可以让他们面对任何危难,却无法直面自己的感情。不是他们没有勇气。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。


  在他们的心目中,宋雪宜与桑书云,雪峰与天象,都有障。在他们的爱中,带着很大的强迫性。强迫自己遵守在遇见彼此之前许下的诺言,所以,在默默的心知肚明中,他们却越离越远。


  他们是大人物啊,与我们常人有着大多的不同,承担着大多的责任与压力。压力中,有他们自身的,也有社会强压的。他们选择的的生活,不可能只是个人的幸福。


  四人都把对对方的痴心当作是自己的罪过,在爱与自责中,消耗着自己的生命。他们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爱,却没有把它变成爱情。作者自然不会让他们真正如常人般相爱相守,因为悲剧的震憾性比喜剧要强太多。


  我想要表达的,是自己的这种爱,已明知了无结果,永远也不可能达到两情相悦的地步,对我们常人来说,是不是该舍弃,即使是忍痛抽身也好过互相折磨。


  青衿:我基本同意,但还有几点补充,


  首先:桑书云本就磊落嵌奇,不拘世俗,当他坦然说出:“好看,好看极了。”等于表白了对宋雪宜的爱意。


  当他从宋雪宜的筝音联想到亡妻时,并没有罪恶感,而是“心底一股柔情蜜意,至此再也无可抑制”,可见他并没打算太多折磨自己,也不是自欺欺人之类。何况他的妻子伊小深,恰恰就是风姐姐说的,舍弃了过去的爱情的例子;


  林雪宜如不是亲手残害了宋自雪,应能接受桑书云,谁愿意活在过去里?


  人生不如意事,十之八九。要到何等经历,才能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沉重和无奈,所以我想,还是不懂的好。


  风深处:根据青衿这样的表述,桑书云没有自我的强迫,但他却尊重着林雪宜。因这尊重,他不会强求。


  林雪宜的爱里,还是有强迫性的成分在吧。她的个性,过于的执著,或者说,在她的心中,有些东西,比爱情更重要。在她的心里,只要爱着就行了,毕竟,那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。


  温瑞安的书,词句超乎寻常的美。可是,却总是读了让人彻骨的寒。这可能,也是我拒绝看他的小说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。


  伊小深,她心里深藏着一个人,卫悲回,却仍是给了桑书云爱。喜欢她,真的喜欢。她没有骗自己,也没有骗别人。心里藏着一分对爱的记忆,却永远不会带给其它人任何的伤害。我只是不告诉你,但你不能说我不爱你。


  有时候,我常常想,婚姻与爱情,爱情的程度,自己也想不明白——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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