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只是个“神马侠”
2015-11-16 陈岳寅 温瑞安巨侠
温瑞安也从去年夏天开始“重出江湖”，在微博上连载新作《侠道相逢》，使得温式武侠再次成为众多“侠迷”所关注的焦点。如今，被书迷们成为“巨侠”的温瑞安过着安详而侠味浓浓的生活：每日坚持读书，笔耕不辍，正如温巨侠日前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所说：“我从未封笔，天天都在写作，报刊杂志仍有专栏继续发表，怎么停得下来。”
20多年前我就在写“微武侠”
去年夏天开始，被武侠迷们认为“封笔已久”的温瑞安重出江湖，在微博上写起了“微武侠小说”《侠道相逢》，每节只有140字左右，至今已更新至205节。“仅仅140字，能写出个什么？”也许很多人会觉得难以置信，但温瑞安却认为，字数少根本不是问题，“就算只有100字，我也能写！”原来，在1985年，温瑞安已在报刊撰写100字以内的专栏多篇，“我的极短篇武侠，在89年前后还在联合报得过奖呢，出版的短篇武侠都有6、7本，而且已经是30年前的事了。”温瑞安的《游侠纳兰》系列，就是极短篇武侠，在1983年就开始在亚洲电视周刊连载发表。“那天我刚好乘火车回港，我的助理把我的相机丢了，内存记忆卡有两千多张照片，未复制，很多有纪念性的一刹那都没留存了，心里气结，正好网易的聂蔚来电给我助手，就约稿《侠道相逢》，聂蔚曾在报刊约我写稿多年，合作的很好，我马上应约写了。至于“微小说”，温瑞安认为，这就是一种寸劲，“你只给我米饭，我煮一餐好香的饭，你要是任由我挑珍肴百味，我会试着来一顿汉满全席。”
一周“横扫”45份报刊杂志
擅长写作的人自然热爱阅读，温瑞安亦是如此。一周下来，“我会‘横扫’45份报刊杂志，读书的时间每天不少于3小时。”温瑞安感兴趣的领域涉及甚广，天文地理、政治文化、美学、心理学、文化人类学、相学术数、矿石海鱼、八卦周刊……温巨侠都会照单全收，包罗万有。除读书外，电影也是温瑞安的一大爱好，自上小学起，52年来，“我平均每天看不少于一部电影，最多一天七出戏，还做笔录。”而武侠也仅仅是温瑞安兴趣的一部分，“记得当年进初中时，老师要我们填将来的理想，当小说家好像只排到第八、第九。”因此，温瑞安开玩笑说自己现在是“不务正业”。
“巨侠”最趁手的兵器是拳头
提到温巨侠笔下的“大人物”，书迷们自然会率先想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“四大名捕”，有双腿不能行路却精通暗器之法的无情；有轻功非凡、腿功了得的追命；亦有身法奇快、剑术高超的冷血，而平日里痴迷于习武的温瑞安则认为铁手的兵器最趁手：“我觉得最‘趁手’的兵器，当然还是双手，首推拳头。你看，五指一合拢，劲道就出来了，很有一种团结就是力量的感觉，而且五指往中央靠拢，非常根正苗红。”
除拳之外，“巨侠”对剑同样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。1983年，温瑞安受香港电台电视部之邀上节目，跟着名武术指导刘家良聊过有关剑的话题。当时，刘家良说真正的剑术不是一招一式分割，而是黐着来打。温瑞安则例举古代的铜剑，又厚又重，用以砸人，多于刺挑，谁的力气大就谁赢。当时主持是黄子华，还在节目上展示了温瑞安在香港收集的一系列古剑、名剑、鸳鸯子母剑、青铜剑，其中有的是高信疆送的、倪匡送的。“可惜，有段时候要出国，住所交好友托管，但所托非人，损失百分之九十以上，不无遗憾。”
新报对话温瑞安
新报：您的代表作《四大名捕》电影版离上映期越来越近，影片中无情被改为女性，对于这一改编，您是否满意？
温巨侠：很早以前，即是70年代初期，我刚创作《四大名捕》的时候，因为四位名捕都是男性，很有意思把其中一位写成女的，但考虑到那时代根本不太可能有女捕头承担此艰巨职责，加上那时还少年阳刚，就一气都写成男的，不过，大师兄的性情内蕴，阴柔决烈，断冰切雪，已有点结合了男女阴阳合璧的原型。话是这样说，但四大名捕这么40年写下来，发表刊登出版，相关的版本，盗版冒名的不计，也逾500多种了，怎么说读者也逾千万吧？你一下子要把无情改成女的，只怕别说作者担心得像“谍中谍4”汤姆·克鲁斯搞丢一只手套去爬杜拜塔的玻璃外墙一样，连忠实读者只怕也难免起哄吧。偏偏是“无情”，是我笔下“四大名捕”中拥有最多粉丝和支持者的，有一段时期，在网上，听说光是有关“无情”的论坛，就有数百个以上，各类粉丝面条恐以百万计数，8年前我随意写了一段：无情与仇烈香恋爱，才刚开始，就给骂个南京鸭血汤大战广东猪红粥似的，但我心里还是欢快，因为她们的辱骂是因为心里疼爱无情，那也是我自蛹化蝶前的另一种成就。我应该谢谢她们才是。如今，一下手改编手术刀就往这生死关节上动手术，恐怕难免会有场星球大战黑客帝国了。我看到剧本的时候，“无情”已是女的了，像我这种一向不与人通电、不出席无聊应酬、连e-mail也没用过的人，还未来得及反应，戏已开拍了，我能妨碍大伙儿的齐心奋进吗？那可是动摇一个团队的气场啊。不。我也担心饰演无情的刘亦菲会受到压力，倒是对她的号召力和演绎能力从不怀疑，她是一位很优秀的演员，也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宽容和接受。问题就在拍得好不好。其他三大名捕选角，是否适当，我的朋友、书迷也很有点质疑和争议。你把杨门女将拍得飞沙走石金戈铁马，还是让大家吵吵闹闹顶心顶肺，要是在岳家军里还冒出个女红妆和搞怪版，那可是精忠报国、十二金牌都阻挡不了观众的妖心妖肺。不过导演是编剧起家，在香港执导多部电影，在叫好叫座在都很成功，我希望他这次也能成功。加上这家电影公司的老板真的是了解温书的读者，而且相当了解电影的运作，我是因为他的诚意才出让版权的，在这一点上，也是读者的观众看了，能一笑祝好，而不必一怒拨剑。
新报：现如今，玄幻、穿越似乎成为了这个年代的武侠代名词。对于玄幻、穿越这样的新鲜题材，您个人有何见解？
温巨侠：我从来都认为这是个问题不是问题。唐人传奇、宋人话本，乃至民初武侠小说，例如还珠楼主和平江不肖生、郑证因，武侠作品里有大量的玄幻、仙剑与穿越情节，而且同样还有历史、侦探、公案、言情等题材，是不是大家对传统武侠文化太不了解了？甚至上世纪中段，诸葛青云、卧龙生、陈青云等作品也有大量仙剑、奇幻，但这些作品最后依然归类为武侠小说。武侠小说本就包容了这一切题材嘛，我一点也不意外，也没有不习惯，反而认为理所当然。那么分门别类干啥？真像武侠小说里的武功门户之见，分帮立派，最后对消互损，对文学创作，毫无好处。反过来说，你认为玄幻、穿越，包容了武侠题材，我也不会反感。我在1976年发表的《四大名捕会京师》里，早有很玄幻的情节了，到了1985年，我写《说英雄·谁是英雄》系列，主要人物关七，还穿越到楼价高涨的香港和日本鬼子南京大屠杀去了呢！那时，好像写玄幻、穿越的还不多吧，哈哈哈。
新报：说起传统武侠，人们看的依然是金古梁温，新人新作似乎枯竭多年。对于传统武侠小说的未来，您怎么看？有没有新人新作是您比较看好的？
温巨侠：我没有这种感觉。武侠新锐作家中，我心目中起码有7至15位是可以写出承先启后作品来的代表性人物。我也不认为武侠只有“金古梁温”，之前还有一系列写的很有成就的前辈和同道。我本来还准备收集资料，好好去推介、评述一些武侠新浪潮领军人物，但后来我的门生、弟子纷纷劝我：大哥，收心吧，先把您的续作填满再说。我想也是，于是收笔不干。
新报：现如今，“出书”似乎不再是作家的专利，稍有噱头的人都在写作、出书，新人新作也是层出不穷，其中自然是良莠不齐，甚至有些粗制滥造的所谓“作品”却受到年轻人的追捧。对于中国文坛的现状，您有哪些看法？
温巨侠：我一向认为能够“全民写作”是好事，机会平等嘛。如今互联网络畅通自如，人人都可以写作，人人都有机会当作家，那应该是梦寐以求的事，不像我以前，在马来西亚，要找发表原地，苦啊，幸还有蕉风月刊、学生周报、教与学月刊那么三几本杂志，幸好还有几份华文报纸的文艺副刋，那时还有人肯读书读报，在香港，也幸好有徐速主编的当代文艺等月刊，要发表一篇稿，得等好久，要历经筛选，好难。可是，全民都能创作了，经济也搞上去了，但人的本质素却不怎么提高，而且，作家多了，读者反而少了，街上一个招牌砸下来，砸着十个有8位是写手，可是，真正用心读书的人反而少了，鲜见了。大家都急着成名，忙着乱写，每个人都好表现，唯独缺少了看他们表现的人。好像你表演舞台剧，观众却寥寥无几，你把菜烧得再好也无人进餐，发表的方式一如挣钱的机会，多了，快了，容易了，但文学水准却上不去，那反而是悲哀而不是庆幸了。这跟以前当歌星一般，千辛万苦，才挣上台面来，大红大紫如今，谁都可以唱卡拉OK，你抓住扩音猛唱，眼泪都感动的掉下来了，但人家还是吃的吃、喝的喝、猜枚的猜枚、谈情的谈情，你就唱那么个我愿意人家也不愿意听啊。
新报：您素有“温巨侠”之称，那么在您个人看来，您属于哪一类型的“侠”？
温巨侠：我长的绝不高大，而且，现在满街漫天都是大侠、小侠，给蜘蛛咬一口是侠，家里有钱搞装备是侠，连炒股炒楼炒地炒车都是侠，我不先“巨”一下，恐怕就像温瑞安的ID一样，一早给人注册了。我才不是“侠”，侠牺牲那么大，尤其给金庸定性为：“侠之大者，为国为民”，我一听就头疼，理想订得那么高，一位大侠要是行个房、拉个矢、打个呵欠，只怕都很不体面，而我只是个小老百姓，现在流行的说法，是个公民，用罗大佑以前一首歌词：“若做大国公民，只须身有钱。”我们曾开玩笑改“钱”字为“屎”字。“身有屎”在粤语，是有做过暧昧的事之意。我连自己提倡的“侠之小者，为友为邻”都做得不够好。如果一定说是“侠”，我只能是“神马侠”。
原刊于2012年3月3日 撰文实习生 陈岳寅
闲话江湖事 同吟英雄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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